《東京小屋》 平民的香氣對戰爭的血腥

拍了四十多部《男人之苦》的山田洋次，年過八十仍然創作力不減。《東京小屋》不只是對戰爭的懷疑，還對道德倫理的懷疑。在不正常的環境，產生不正常的愛情。而人生，好像被無數的線在拉扯着，總是身不由己，總是被命運作弄。故事以非常日常的、接近壓抑的方法來表達。

就以我的偶像倍賞千惠子的演繹方式為例，每次妻夫木聰到她家串門子，聽她訴說往事，她始終做着一個普通老婦的家務——給妻夫木聰準備食物。無論從哪個表情看上去，你都會覺得她只是如此這般地生活，我們感受不到她內心強大的壓力，直到有一天她崩潰了，哭個不停。

松隆子的演繹也有異曲同工之妙。在那個時代的日本，偷情是罪大惡極的事，尤其像妻夫木聰說，這邊南京大屠殺，那邊卻去偷情，不是太可恥嗎？山田洋次把這段偷情以極為自然、清澈的流水般讓其不斷地向前。吉岡秀隆這個只被命運牽着走，跟松隆子沒有一場誘惑的場面，只是打招呼，喝茶，聊天。情感便這樣暗地裏生長出來。倍賞千惠子這個女僕的年輕版黑木華，除了拒絕別人安排的那段婚事外，幾乎從來沒有顯示半點激情。她最後不讓松隆子他們見最後一面，不只是因為妒忌，而是既自私又覺得他們見面無補於事，只會帶來更糟的惡果。但即使是這樣，她也背負着一輩子的罪咎。


本片結尾找到那些年老的後人是有點多餘，令影片的餘韻差點被弄散了。山田洋次只是關心人的平凡人生，人在大時代下的沒選擇權。他在本片並沒有刻意避開當時軍國主義的味道。南京大屠殺後的東京居民是歡天喜地，連松隆子的丈夫都覺得他們的玩具生意從此可以售賣到中國了。歷史不以個人的意志而轉移。《東京小屋》說的是不道德的戰爭，產生不道德的事，人民在那個混亂的社會，不斷機械化地呼叫日本萬歲的同時，其實過的是人倫的生活。東京那座小屋在地震後建成，卻也難逃在大戰中被炸成碎片。松隆子也沒有離開她的丈夫，黑木華和倍賞千惠子也終生再沒有愛情。
（P.S.謝謝Ken Chan的提點。我也懷疑多紀是女同性戀者，只是我總覺得日本人的主僕情懷是種根深柢固的意識。這麼有水準的讀者，實在令人尊敬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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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蘋果日報網站